以棠

八千里路云和月。

【狗崽】这盛大的世界

牛角面包:



*甜饼,一口吃掉


*ooc流水账


*双明星




妖狐就不适合在娱乐圈待着。




他自己这么认为。




一般来说,这里有个转折,也就是说,别人不这么认为。




不论硬件软件,妖狐是天生的娱乐圈宠儿,歌舞双担,走位风骚。唯一的黑点是太爱撩,绯闻连起来可绕三环两圈,不过这在贵圈也算不得什么,这叫话题度。




妖狐是要成为热搜小王子的男人,别人说这圈子水太深,战战兢兢摸石头过河,妖狐不,妖狐能在里边花式狗刨,时不时折腾点浪头。




这样的人不在娱乐圈待着,那这圈还有什么看头,对吧。




可是这都是别人认为,别人。




妖狐自己呢,理想是做一个试睡师。那会他刚被星探发现,星探拿出一本砖头式儿的杂志,摊在他跟前问:“想成为这样的人吗?”妖狐看了看翻开那页,刚好是轻奢旅行版的特别专访,说到试睡师这个神奇职业,配图非常诱人,妖狐怦然心动,当即说好。




很久以后妖狐才发觉失策,人家问的是左边那页平模大片,一脸深沉的男人盯着他瞅,妖狐偏没看见。




“怎么的,又不是小姐姐,干嘛要看。”妖狐说,觉得自己很在理。这事从他出道起就掰扯了很多年,姑获鸟已经不想理了。




要说这姑获鸟,是把妖狐一手拉扯到现在的经纪人,无偿兼任保姆保镖,把经手的每一个艺人都当自己亲崽看。妖狐名号响起来那阵,有粉圈大手做了长图po她如何老牛舐犊般爱护艺人,又如何双商感人处理各类公关——是真的感人——此后她也就逐渐被认为是贵圈王牌经纪人。




对妖狐来说,他这是捡了个便宜宝。最初他想要的经纪人不是姑获鸟,而是当时的一姐针女。但是近年来影视股走高,公司将针女分配给当时特别被看好的一个演艺小生。




啊,大天狗这二缺。妖狐现在想起来还是牙酸。




此狗科班出身,当年在学校就接过文艺片,片子拿了奖,他因此一炮而红,被知名导演称赞眼神极有灵气。还没毕业就签约,公司看好他,配置了近乎最好的团队。这厮也确实争气,一口气接了俩剧仨电影,五个作品三个拿奖,一时间占据各大娱媒头版,被称为“打破鲜肉魔咒的男人”。




如果说妖狐是搁院子招徕看头的摇钱树打榜机,那大天狗就是镇在堂屋里的青天大牌匾。一个手心一个手背。




但是当年公司可不是这么想的。妖狐这人肚量贼小,记仇都有专用小本本那种,当年头牌经纪人给了谁他还记着呢。要不是后来他和姑获鸟玩命打拼,过了一段时间不是人的日子,他现在可不能拿大称爷。




妖狐见过大天狗。某次商会,他俩一人一边站晴明后头充吉祥物,妖狐舌灿莲花跟着晴明一唱一和,把各方大佬哄得笑逐颜开。大天狗全程闷着,一轮酒完事他也冒不了几个泡,偶尔礼貌性笑一笑,笑意达不到眼底。




还说眼神有灵气呢,妖狐心说,木得跟个活尸似的。出于礼节,他象征性地找大天狗搭过话,不想这厮目不斜视步不斜行,除了点头和嗯,没有多的反应。




妖狐碰了一鼻子灰,更不爽。这二缺不知道哪来的自信,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。




可大天狗还真就是个角儿。虽然还称不上影帝级大佬,也算冉冉升起的新星,上头老叫他接商业广告,可没见他答应过多少。相反,妖狐老在文化部那些主旋律公益广告上看见他——这人设敢情走的是时下流行的老干部风,禁欲系高岭之花,绿色偶像,非常圈粉。




够心机,妖狐想,打了一手好牌。




后来这个心机白莲的形象稍微转变了一点。那会是妖狐遇到了一点点小麻烦。




前面说了,妖狐爱撩,漂亮可爱的小姐姐小妹妹他都喜欢——不是色,他弄不清为啥大家都不明白,他这纯粹是对美的欣赏,跟那些猥琐下流之徒不一样。




好吧,其实还是色。这是个博大精深的字眼。




漂亮的脸蛋他就喜欢,一喜欢他就想搭讪。他打练功房过的时候瞅见公司新进的一批练习生,有个特别可爱的鲤鱼精,爵士底子还过得去,就是节奏乱,妖狐看着眼睛疼。




出于崇高的职业责任感,妖狐言传身教指点了她一下,哪知道被拍成小视频漏到网上,经过某些黑粉和营销号艺术加工,就变成当红歌星强撩后辈,亚洲小舞王练功房潜规则,再加上以前没收拾干净的绯闻,妖狐活生生给扣了个花心萝卜渣男帽子。




这本来不是个事。妖狐常年踩着钢丝蹦跶,也没见出过事。但多行夜路必撞鬼,是吧,这回他栽在那个笨笨的小鲤鱼身上。这小姑娘不晓得深浅,顾自发微博特意跟妖狐前辈道谢,本想洗白,结果越描越黑。




“小姑奶奶哎,”妖狐哭笑不得,“你是恨不能把我推下火坑。”鲤鱼精涉世太浅,又急又愧,眼瞧着哭出来,妖狐又递纸给她,叹口气笑道:“我都没哭,你哭什么,快别哭了,我看着心慌。”这姑娘哭得更狠,妖狐只好无奈道:“别哭啦,不还有我呢么。”他想着安慰安慰这孩子,又不好随便拍拍人家的肩膀。




这正无奈着,忽然看见大天狗就站在不远处,正看着这边。哦,完了。妖狐想,这姑娘好巧不巧把他堵在厕所门口道歉,歉没道成自己先哭起来,这地方又僻静没什么人,现在孤男寡女的,女孩子还在哭——他连黄河都不想跳了。




妖狐之前膈应大天狗,虽然没有针对他做什么,当头碰面了冷言冷语也还是小有几句。要是大天狗的肚量跟他一样小,这风口浪尖的不是正适合报复?妖狐定定地看着大天狗,大天狗也看着他,向来冷淡的眸子里不多情绪,只看了一眼便走。




算了,妖狐想,大风大浪他不是没见过,兵来将挡水来土掩。




但是很出乎他意料。那天晚上大天狗那忘记密码一般的微博突然更新,转发了之前的小视频,配字也清奇:“教得很好。”这话没头没脑,含混不清,有很多种理解方式,换个人来说大概只会把事情闹得更糟心。但偏偏是大天狗,绿色偶像无公害,过硬品质有保证,自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滤镜,粉丝就是他的防火墙。




妖狐想不明白,姑获鸟费那么大工夫花那么多钱危机公关,还不如大天狗一条微博来的作用大。“他还不如专职弄水军,比演戏有搞头。”妖狐说,姑获鸟白他一眼:“人家走的路子跟你不一样。”




所以说舆论是很可怕的,大家从来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人说自己愿意相信的话。




大天狗一发声,谣言顿消,算是解救妖狐于水火之中。妖狐被姑获鸟催着去道谢,谢字出口,大天狗才道:“我是真的觉得你跳舞很好。”妖狐一时没反应过来,等人走了才回过味。他觉着大天狗不像是会跟他客套的人,那这么说来,这人根本不是大发善心救人于危难?难不成就是个一根筋,说啥就是啥?




这结论叫他哭笑不得,哦,合着是他自个自作多情了。“大天狗,”妖狐冲他背影叫,看他转身,“我下周商演,你来么,给你留票。”大天狗稍微想了想,低头翻翻手机,点头说好。




一根筋,盖章了。




大天狗又干净利落走人,留妖狐一个人在原地乐。换个别的人,遇到这种邀请谁不是谨言慎行的?“啊谢谢谢谢我得先看看档期”“受宠若惊受宠若惊我考虑考虑”,礼貌一下,客套一下,才是正确打开方式,大天狗偏不。这人真逗,妖狐乐得眼睛都弯起来,他还正儿八经地说好呢,点头的样子认真得可爱。




本来只是客套客套,可大天狗真要说好,妖狐就真给他留票。一场演唱会下来淋漓尽致,妖狐又唱又跳俩钟头,行头换了无数套,撩粉丝的套路也换了无数套,尖叫连着声地排山倒海,他在果壳般的舞台上形同宇宙之王。




只有那个时候,妖狐觉得做歌手比做试睡师好那么一丢丢,至少他手握话筒万众瞩目的时候,感觉灵魂都能被填满。




但是还差点什么,只有妖狐自己知道。




等妖狐下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睡个昏天黑地,姑获鸟急急忙忙地过来拽着他就跑,跑到快到出口的地方,看见那里站了个多少已经有点熟悉的人,严实裹着,戴着口罩压着帽子,浑身挂着舞台特效喷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,手里还抓着一把荧光棒。




妖狐先喘了口气,然后大笑起来,笑得岔气打嗝,毫无形象。大天狗的眼睛在口罩上面看他,眯成个嫌弃的形状,妖狐瞧见了,笑得更凶。这二狗怎么这么傻呢,妖狐想,伸手替他拍掉身上的东西,一面还憋着笑浑身直抖。




大天狗躲他拍拍打打的手,被妖狐一把揪住:“躲什么,又不揍你。”他琢磨这人纯粹不喜欢肢体接触,那就偏逗他玩。大天狗被他钳着也不好再挣扎,由着他拍,不吱声。




就是那个时候妖狐发觉这狗也不像原来想的那样,淡得要升仙似的。他不自在的时候也会僵着身子不开心,眉毛拧在一块。妖狐向来审美独特,觉得戴口罩的人好看,他管这叫欲盖弥彰的美学。大天狗这会就戴着口罩,眉眼本来就清俊,口罩把下半张脸包成个包子,只有高鼻梁撑出个小尖尖,又在闹脾气,特别像个不高兴的小孩子。




有一瞬间妖狐心里什么地方动了一下,像老城墙里有块砖活动了。他突然有点想知道大天狗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。




“喂,大天狗,”妖狐说,“你来看了我演唱会,作为交换,你邀请我去探班,好不好?”他打着私心主意,脸上装得恳切,真心诚意盯着大天狗。




大天狗被妖狐弄得不自在,这会又听他这么一出,垂眼看他,只看见鎏金的桃花眼,眼皮上还一闪一闪地沾着没卸的粉,倒显得他眼神好像能发光。大天狗脑子还没来得及转,就听见自己不咸不淡嗯了一声。




妖狐嘿嘿笑,笑了就跑,跟撩粉丝一个德行。




大天狗新戏演的是个平安时代的大妖怪。这妖怪长得很帅,活得很累,心里揣着大义,身子却像飘萍,终日不得归处。妖狐去探班的时候,刚好拍到这妖怪落到屋脊上看底下万家灯火。灯火当然是没有的,大天狗吊着威亚落到假屋脊上,看绿幕。




妖狐在一边习惯性耍酷凹造型,一手揣裤兜一手端饮料,哧溜哧溜喝得起劲,透过墨镜远远地看大天狗。分明一句台词也没有,分明剧本里写的什么灯火啊,群山啊,都没有,妖狐却恍惚瞧见古时候的大妖,一个人站在高处,风都嫌他冷清。




妖狐的饮料杯子在手里滑了一下。




收工到饭点,大天狗让妖狐先走。妖狐不解:“你光耗电不充电的?真当喝风能成仙?”大天狗敲敲手里工作餐示意。妖狐嗤一声,掀了盒饭盖瞥一眼,道:“特殊时刻特殊对待,吃这玩意还不如喝风。我看不下去。”说着就扣了盒饭抓着大天狗往外走。“什么特殊时刻?”大天狗问。“这不我来了么。”妖狐说。大天狗也就不说话了。




拍戏的影视城到处都是戏棚子,正经饭店少得可怜,妖狐挑拣一圈也只找到个稍微过得去的。俩人对坐,等肉末茄子。




“这新戏又想冲奖吧?”妖狐咬着一次性筷子问。




大天狗点头。




“看你样子也像要拿奖。”




大天狗忽然正眼看了他一眼,之前一直垂着。他沉默一会,道:“这角色不难理解。”妖狐看了看他:“本色出演?”大天狗又看他一眼,这回看得久一些,道:“算是吧。”顿了很长时间,又说:“他心里有大义。”妖狐抬头看看钟,估摸着肉末茄子快上了,突然问:“那你呢,你的大义是什么?”




大天狗不言语。苍蝇馆子,塑料桌子,两个人,一盘菜,不适合谈人生哲理,妖狐也就不问了。肉末茄子端上来,妖狐先动筷子,刚送进嘴里,听见大天狗淡淡道:“演好电影,做好演员,还能是什么。”




大天狗这人太好猜了。到了饭点就赶人的直肠子,怎么不好猜?在妖狐看来,“盒饭不好吃你不会喜欢所以你快去吃好吃的吧”简直写在这傻狗脸上了,但是不用心琢磨琢磨,还真发现不了,只当他不懂礼貌。




他所谓的大义也是,多看看这人演的作品拿的奖,看看他走的路子,真的不难猜。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称得上戏骨的新生代,也是整个圈子唯一拿得出手的正经演员,人们都说这个国家现在终于在国际电影节上有一席之地了。




这都是因为谁?这还能是白捡的便宜?不豁出半条命,影帝是充话费送的?




一根筋,还想分个岔不成。妖狐瞅瞅大天狗话说半截憋回肚子里,只想笑,伸手招老板来又打包几箱外卖。大天狗看着他不解。“看什么,”妖狐说,“就你一人开小灶,剧组的人不吃点好的?回头娱记说你耍大牌搞特殊,我可不管。”大天狗愣了愣,忽然看一眼妖狐,欲言又止,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不动声色地侧过脸去。




“你想说什么?”妖狐道,他不知道咋回事,像个点读机似的,捉得着大天狗的反应。


大天狗不说话。


“有话就说有屁就放。”


“你怎么这样说话。”


“你说不说?”




大天狗上一秒还皱眉看他,跟那个脏字较劲,这一秒又回过头去,继续欲言又止。欲言又止了好一会,才慢慢道:“我就觉得……你,挺……贤内助的。”转过去的脸被遮住,耳朵却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。妖狐愣一下,骂道:“你失心疯吧。”心脏在胸腔里跳,特别大声。




大天狗尬咳一声:“以后讲话文雅一点。”妖狐不想理,只希望炸得他脑子里嗡嗡响的心跳声别被听见才好。




这一回大天狗没拿到影帝。




不仅没拿到影帝,还一夜之间跌入谷底。




疯狂私生狗粉故意侧撞他团队的车,司机没了,大天狗断了腿,还差点毁容。舆论矛头指向经纪人不作为,针女被雪藏。大天狗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床上,新片电影节失利的消息就满城风雨。各大媒体无不叹息痛恨,一片叫衰。




妖狐去看过他。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看窗外,窗外什么都没有。妖狐也不客气,把随手带的礼物一搁,干脆道:“还想着大义呢?”大天狗似乎被戳中了痛处,冷眼看他。“看什么,我可不滚。”妖狐说,把大天狗被子掀了,下了死力气拖他下床,塞进轮椅里。他一边打掉大天狗乱动的手,一边说:“带你去看海,惊不惊喜,刺不刺激?”大天狗沉声问:“你发什么疯?”




“没发疯。”妖狐说,推着大天狗往外跑,“我都打点好了,带着保镖呢,死不了,就是得躲一躲医生。”他一边张望着,拿被单蒙了大天狗脑袋挡记者,麻溜儿从小门跑出去,让保镖把大天狗塞车里,自己钻进驾驶室。




大天狗要被他折腾出新毛病来,盯着正前方,不说话。“放心,我不害你。”妖狐侧身往后看着倒车,漫不经心地笑。大天狗问:“你没工作?没通告?”“推了。”妖狐说。大天狗愣一下,又问:“为什么?”“这圈子朋友不多,能留一个是一个。”妖狐道,“得了你别叽歪了,趁着路还长睡一会吧,今天你病号,给你个机会摆架子。”




大天狗真打起瞌睡,车祸之后他没睡过好觉,这车里还不如床上舒坦,他却意外睡得沉。等他醒来,车门大开着,妖狐站在远处,海风扑头盖脸。




说是看海,真是看海,妖狐把他折腾下车,推到海边,一个坐轮椅,一个坐沙滩,看海。“你无不无聊。”大天狗说。“你一不能跑二不能跳,你才无聊。”妖狐呛他,“郁闷了不就该来看看海么,你们电影不是这样演的?”大天狗无语。




他们坐了一会,妖狐站起来,又推着他沿着海边慢慢地走,偶尔停下来清一清卡轮儿里的沙子。妖狐出道起就骚包,留了长头发,白的紫的花里胡哨,这会扎成马尾,很精神。他蹲下去清沙子的时候,眉眼垂着,很认真,海风吹得细头发都飞起来,特别好看。




大天狗的手就搁在轮椅把上,再挪一挪,就能碰到他的刘海。他真的挪了挪,替妖狐把飞起来的鬓发别到耳后。做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,两个人一时间都愣住,分不清谁的眼神更茫然。




“咳。”大天狗说,“这次没让你说准,没拿到奖。”




哇,磨了一天,这狗终于肯开口了。妖狐心说。“本来就是说不准的事情。”妖狐说,站起来继续推着他慢慢地走,“而且都说了,那角色和你自己太像,谁能演好自己?是不是?”大天狗不说话,妖狐就当他同意了。“那个妖怪的大义,我反正弄不明白,你看他,想那么多,最后还是挺傻的,是不是?”妖狐说。大天狗沉默半天,闷闷道:“我觉得他自己可能也没想清楚。”




妖狐笑:“那就慢慢想。”伸手在那个闷闷不乐的脑袋顶揉一把。“头发还挺软哈。”他不怕死地弯下腰去,故意在大天狗脑袋边嘿嘿笑。大天狗恼火,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,正想开口,妖狐突然大叫:“哎哟,这水还挺凉。”他一直赤脚,踩到了涌上来的浪花,捡到宝似的,突然反手拽大天狗:“来你来试试。”




大天狗被他这么一拽,稍稍慌神:“我站不起来。”“屁,不有我呢么,站得起来。”妖狐说着,抓着大天狗的手扛到肩上,指挥他用好腿站着。“你怎么这么笨,好好站。”妖狐冲他嚷,“你想勒死我?”大天狗眼睛一闭,豁出去了,死死抱着妖狐不撒手:“不行,我怕。”妖狐又气又乐,二缺狗,大傻子,一根筋。大天狗比他高大一圈,还妄图挂在他身上,最后只能整个把他箍在怀里,他都没法正常喘气。




“这不是站起来了么。”妖狐拍拍脖子上的胳膊宽慰道,“有啥感想没?”大天狗安静了一会,慢慢呼吸妖狐身上的气味,道:“讲话文雅一点。”




妖狐想把他推到海里去。




大天狗这人,体质贼差,不知道是不是病号的原因,吹点小风,回去就感冒。症状倒不严重,就小小地烧了一下,还头疼。妖狐翘个二郎腿坐床边,拧凉毛巾,瞅着这人皱眉闷在被子里,疼了难受了也一声不吭。




“露个脸,敷头。”妖狐拍他,“不是,我长这么大还没伺候过人,你赏脸配合配合?”大天狗不动,妖狐啧一声,劳动大驾把人挖出来,凉毛巾糊到他额头上,突然手被抓住,一双滚烫的手,把他的手握在中间,又靠到滚烫的脸上。




犯规了啊。妖狐想,觉得自己也要发烧。




不对了不对了,这档子事情,老早就变味了。




很久之后妖狐开始录新砖的时候,才意识到有些事情给他带来的影响比想象中要大上许多。以前那些唱跳型的歌和专注撩妹的歌词,现在变得有点卡壳。“每个歌手都有这么几天。”晴明说,“不碍事。你考虑考虑转型,我看大天狗就有苗头。”他说话就说话,提到大天狗,不知道什么意思。




大天狗腿伤好了复出的前一天,一个人跑到妖狐家里来,顶着满头的汗和五月的毛毛雨。“你怎么不接电话?”他扶着门框,慢慢喘气。妖狐嘎嘣嚼薯片:“晴明叫我闭关修炼。”他没打理造型,随便套个帽衫和短裤,脖子上还挂着早晨没取的毛巾。大天狗喘匀了,毫不客气坐沙发上,跟妖狐抢薯片,嚼了两片,又觉得没甚意思,直接动手把妖狐捞怀里。




“你干什么?”妖狐闹了,被大天狗箍得死巴巴的。“你别动,”他一本正经道,“我觉得你的气味有安神功效,抱一会。”“抱个屁你这是占便宜!”妖狐爬着爬着要挣脱,又被大天狗逮着捉回去,此狗正色道:“那我让你占回来。”妖狐翻个白眼,不动了,继续嘎嘣嚼薯片。大天狗听着他咯吱咯吱像个小动物似的吃东西,倒也真觉得安心。




“我和针女前辈说了,以后还是跟着她老人家。”大天狗说。


妖狐停了一下,又继续吃:“挺好的。”


“粉丝可能会喷这事。”


“喷吧。”


“我要复出了。”


“出。”


“……妖狐。”大天狗沉默很久,突然叫。妖狐放下薯片,拍拍手看他:“怕什么,不要怂,正面刚。”他心里也没底,大天狗退隐了这么久,现在复出还有第二春吗?还要坚持用被雪藏的经纪人,真的没问题吗?他不知道。妖狐只知道眼下有个事情他得先解决了。




“大天狗。”妖狐推开他,坐远一点,“咱俩现在这啥情况?”




大天狗皱眉看他,没明白。




“要说是朋友吧,你看哪个朋友是这——”




“朋友?”大天狗眉头要拧成一条线,妖狐见过好多次,他生气了就是这样子。




“哪个朋友是这样的?”大天狗问,手上一用劲,把妖狐拉回面前,呼吸都能拂到对方脸上,“这样的?”




妖狐后仰着腰,免得他冲动:“……你抢我台词。”




“那是什么?”妖狐好整以暇,看他怎么说。




大天狗急眼了,似乎要说话,嘴张开又闭上,张开又闭上,话到嘴边,就是说不出口。




妖狐等半天,没等到他吱声,叹口气。他伸手扳着大天狗的脸,看到那双蓝眼睛里有自己的影子:“过场都不走一个,就私自盖章不是朋友,你这人怎么这样。”大天狗有点茫然,只知道看着他——啧,傻死了。




我看上他什么。妖狐问自己。




“你的大义呢,我不太懂。”他说。太空了,太虚了,捉摸不透,就跟大天狗这个人一样,好像能包容全世界,又好像不能。那么,如果要爱整个世界太难的话,可不可以从爱一个人开始,慢慢来?




“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,你介不介意那个人是我?”妖狐问。




大天狗看着他,看了两秒,凑近吻他,也不介意他嘴唇上还沾着薯片渣,还是烧烤味。




不介意,太不介意了。




那天晚上妖狐发现,除了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的时候,还有一种全新的方式,让他感觉整个人、整颗心、连灵魂都能被填满。




他腰酸背痛趴在床上看大天狗出席新闻发布会,紧张劲过去了,就开始在心里悄悄骂他,又爬起来找衣服穿,去录音棚。




妖狐新接的商演算是他转型的试水,也算是一时兴起。他带着全场嗨了半天,突然换了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牛仔夹克,坐在凳子上唱一首《最亲爱的你》。




他本来以为这次试水多半要翻船,毕竟从没尝试过,没想到话题度炒熟了半边天,粉丝在他私信里哭成一团。“你看,我说什么。”晴明一脸马后炮式意味深长,“你可以放手试试。”




妖狐要走的时候,晴明又说:“声音里面开始有东西了,做的不错。阿崽长大了。”晴明说的东西是什么,妖狐没有细想,似乎是从前他不理解却假装理解的东西。




别的他不知道,但他知道那首歌是唱给谁的,现在媒体上吵得不可开交,一说他唱给自己,一说他唱给一个人。




他自己知道那是唱给谁的。




大天狗也知道。他复出之后忙得连轴转,根本没时间,偶然有空,马不停蹄跑来看妖狐演唱会。针女问他这么着急干什么,答曰忙着去打call。




打call迷弟在后台截住偶像,还没抒发一下激动之情,就被偶像抱着脸吧唧亲一口。“饿死了。”妖狐抓着他躲开姑获鸟围追堵截,两个人墨镜口罩帽子全副武装,做贼似地蹿进小吃街。




妖狐喜欢这地方的红糖糍粑,甜甜黏黏,咬一口,满嘴粘上细细香香的豆粉。还有糖葫芦,带点酸味,一口一个,两个人只用分吃一串。烤鱿鱼有点辣,嘴角沾上油,很快就被温柔的指腹擦掉。




大天狗在关东煮的小车前面,把妖狐的手放进自己衣袋里,像初恋的高中生一样四肢僵硬。妖狐在帽子底下偷偷笑,两个人走得很近,牵着手也不会被发觉。




大天狗车祸那会伤到了脸,没毁容,眉骨上面留了疤,恢复得很好,要对着灯光仔仔细细看很久才能发现,平常粉一遮就能盖掉。他复出以后把头发染黑留长,脑袋后面扎个小揪揪,刘海全捞开,比以前那个美少年多点味道,据他自己说戏路可能更宽。




妖狐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,看着比以前清爽不少,偶尔还有几分痞气,酷毙。




他在窄街的灯光下面看大天狗,心里感叹这人长这么白净这么帅,以后想演个什么底层民工都难。不对,他又想,大天狗可以演帅民工,说不定还能当个厂花。他被自己逗乐,一个人低着头傻乐,大天狗看他走神,心里又别扭,把他脑袋扳起来,亲一口都是鱼丸汤的味道。




他们沿着街道慢慢走,妖狐还是像每一次他俩有空散步的时候一样,希望这条路没终点。大天狗突然手上用力,道:“有人。”妖狐回头,果然看见路边车后头有人。他只愣了一瞬间,又看大天狗,只看见那双眼睛,什么别的情绪也没有,干干净净映着自己。他深吸一口气,更用力地拽住大天狗,一毫不肯放松,大步往前走。




大天狗被他拽着走了两步,忽然跟上来,手臂揽紧妖狐的肩。全世界的正义和保护欲像一张虚无缥缈的网,在遇到他之后就层层收缩,落到肩头。




明天肯定会炸锅的。妖狐想。




那都是明天的事了。他只想抓住今天。




很多年以后,妖狐的理想仍然是做一个试睡师。虽然这理想没实现,不过人嘛,总得有点远大理想,才能好好活,是不。




他依然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,站在果壳般的舞台上,享受万众瞩目,形同宇宙之王。




“这场面咋样?”他特别得意,追着大天狗问。“很盛大。”大天狗中肯道。




“都是给你的。”妖狐嘿嘿笑,装成款爷样,作势要拍拍小白脸的脸,被小白脸摁住,拖去厨房折腾晚饭。




可不呢么,歌词里所有的“你”,现在都有了主人。




妖狐这辈子呢,最自豪的一件事情,不是他在台上唱歌,也不是他男朋友有一回真给他弄到个试睡的机会。是当年他的勇气,他们的勇气。




生命太短了,这盛大的世界只能看一眼,这一眼值得盛大的爱和勇气,浩浩荡荡,如此美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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